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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玉簪沉(中) (第13/14页)

低眉一笑道:“微贱之躯,哪里这般娇贵呢。”

    出了门,他淡目一瞥,匆匆撂下一句:“去偏殿。”

    偏殿的厢房是我的住所,我愣了一愣,随他进殿,他屏退散役宫人,蓦然回身劈面一掌,猝不及防,我没有站稳,跌伏于地,半边脸颊一时烧肿起来,下颌刺痛入骨,我怔愕着,仿佛忽然已认不得他了,他似乎也愕了一刹,便蹲下身来扶我:

    “摔坏了没有?”

    我摇着头推开他,他这才告诉我这一记耳光的缘故:

    “怎么说话还是这般不仔细,子嗣之事恰是她的痛处,宗子过继又岂是你能够妄议,今日我尚且赔着不是,你便称一声罪,哭两声,彼此面上好看也就是了,这会子你却不言不语,又成了一块木头了!”

    我任他骂,没有出声,他见我还不起来,又要来搀我,又和缓下声气来:

    “地下凉。”

    这一句教我念起他从前的种种好处,是以他骂我我没有哭,此时却红了眼尾,却不肯要他扶,逞了一世的强,到头来才觉来自己这张嘴竟是有毒的。我心里尚委屈着,他却倏然抚着心口向前一倾,一口鲜血呕在身前的地砖上,我一脸惊惶地爬过来扶他,他却轻轻推开我,柔声道:

    “我不碍事……不要弄脏了你的衣裳。”

    我吩咐外边的宫娥打水,拧了手巾来给他擦洗,他接过来自己对镜揩去血迹,又取自己丝绦上的玉珠替我在肿面上滚了滚,低声和婉:

    “回去记得同王妃告罪。”

    又嘱:

    “我呕血之事,对谁都不要说起。”

    云韶去后,我打碎花瓶拿碎瓷在手心豁了个口子,去柳氏跟前跪了一柱香的工夫,她倒也没有为难我,只说叫我好生安养,又派了一个姑姑教导我礼仪行事。末了她反倒替云韶说了两句好话:

    “云韶他脾气不好,心思总还是好的,他是为了你,不要见怪。”

    迁居有了名分之后,妃妾之间来来往往,我倒是可以常常见到云韶,只是相见时总隔着一屋子的人,就是专程来看我,也要做成探望王妃顺道瞧一眼的模样,况隔墙有耳,更再难说些体己话。

    纳我这样一个姬侍,究竟是折损颜面的事,云韶又是那样爱惜颜面的人,每每想起他柔声细语安抚我的模样,便觉得心存一丝一毫的怨怼都是不该。纵然云韶打过我,纵然妻妾们排挤我,这样的日子也不会很长了,我想,我会追随他于九泉之下,短则半年,长则一年——每当我想起他的好,又觉得一年也实在太短,我数着日子过,虽在旁人面前极力掩饰心绪,私底下的眼泪却不自觉地多了。

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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